著名学者、北大教授季羡林老先生辞世，对他个人来说，98岁也算是享尽天年了。他能在和谐时代仙逝，也是他个人的福份了。看到现在一些报章、网络新闻，我认为有些事还得有所澄清，对季老的生平事迹也作个补遗，对季老辞世，作个纪念。
一、季老并非国学大师
7月11日（2009），著名学者、北京大学教授季羡林先生去世，我发现一个现象，把季老称为“国学大师”一时成为主流。甚至新华网的讣告中，竟然也是《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逝世 享年98岁》。但是，在其“生平介绍”中，却又是一番景象，可谓又恢复其本来面目了：“11日上午在北京病逝的北京大学资深教授季羡林先生，是中国著名的古文字学家、历史学家、东方学家、思想家、翻译家、佛学家、作家”。
本来，对于所谓“国学大师”，季老在生时，就曾经正式作出过澄清，在他的《病榻杂记》中，他说：“我对哪一部古典，哪一个作家都没有下过死工夫，因为我从来没想成为一个国学家。除了尚能背诵几百首诗词和几十篇古文外；除了尚能在最大的宏观上谈一些与国学有关的自谓是大而有当的问题比如天人合一外，自己的国学知识并没有增加。环顾左右，朋友中国学基础胜于自己者，大有人在。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竟独占'国学大师'的尊号，岂不折煞老身！我连'国学小师'都不够，遑论'大师'！”“我一直担任行政工作，想要做出什么成绩，岂不戛戛乎难矣哉！我这个“泰斗”从哪里讲起呢？”“三顶桂冠一摘，还了我一个自由自在身。身上的泡沫洗掉了，露出了真面目，皆大欢喜。”
季老虽然是谦虚之词，但也道出了实情，他确实主要方向是在古文字、历史、翻译等方面。他精于语言，通英文、德文、梵文、巴利文，能阅俄、法文，尤其精于吐火罗文，是世界上精于此语言仅有的几位学者之一。
晚年，他抱病写作，写出了不少说真话道真情的文字散记类文章。而且他在北大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担任行政职务，因此在学术上确实有所耽搁。不过，尽管如此，在他一生中，他也有很多贡献。他的著作，汇编成的《季羡林文集》，就有24卷之多。
季老在佛典语言、中印文化关系史、佛教史、印度史、印度文学和比较文学等领域，创作颇多，著作等身，成为享誉海内外的东方学大师。即使是在“文革”中，他还受尽了耳光、唾沫、掌击等种种暴行，他还偷偷翻译了篇幅宏大的印度史诗《罗摩衍那》。年逾八旬，他开始撰写80万字的学术巨著《糖史》，还出版了《牛棚杂忆》《病榻杂记》等多部著作。
二、讲真话毫不含糊的季老
季老之所以备受尊重，主要是他和巴金先生一样，他对文革时期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以讲真话激勉后人。笔者就曾看过2006年北大校庆时期著名主持人杨澜对他的一次电视采访录。正是这个采访，使我领教了季老讲真话的力量。
这个采访很有意思。当时，为了政治需要，打着把北大“建世界第一流大学”的幌子，而把主要精力放在改“北大”校训上，但是对教育的投入却又不肯有所增加。话题就从“建世界一流大学”这个主题展开：
杨澜问季老，北大要如何才能建成世界第一流大学。季老却回说：“北大本来已经是世界第一流大学了”。
这可把杨澜难住了。
她就迂回问：那么怎么把北大建得更好？季老说：“增加投资”。杨澜又给难住了。就又迂回说：那么，你认为要胜任北大校长需要一些什么条件？季老说：“能找到投资”！他说，要说做学问，不是校长的任务，主要是找到投资，把好钢用在刀刃上，才是一个好校长了。
几句话，全谈的是钱，这可难坏了杨澜。杨澜就想起了爱国的话题，季老曾说过，就是烧成灰了也爱国的。
因此，她问：当时在国家那么贫穷的时候，你怎么会想到回国建设呢？季老是1946年回国的，当时正是抗战胜利、百废待兴的时代。季老说：“主要当时重视教育，当教授地位高、待遇好，一句话：钱多”。这话匣子一打开，季老就不放过了。他不等杨澜把话题岔开，继续说，那时一个留学生到北大，很快就可以评上正教授。正教授当时的工资是多少呢？是80块大洋！
“80块大洋是个什么概念呢”？季老说，当时的普通工人一个月才两三块钱工钱，而当时的谷是两块钱一石。他问杨澜，待遇这么高，而在国外很难找到工作，你能不回国吗？
这几句话，大概是把杨澜的采访计划给完全打破了，因此接着的访谈就匆匆结束了。由此可见，季老的为人是如何的坦荡和实在。
三、“大师”本来就是个贬义词
为了表示对季老的尊重，一些人往往是适得其反。季老生平所学、所研，并非以国学为业。而且他少壮离国，远赴德国学习，并不是学的国学，而且从小他并没有接受很好的国学训练，据他自己回忆，他不爱看正书，却爱看闲书。因此，国学根底根本就很少。即使是他的古文字研究，也主要是以梵文专长而已。
现在一些人爱把有学问的人称为“大师”，其实是一个很滑稽的称号。“大师”从何而来？其实是改革开放后，当气功初兴之时，对“气功大师”的称呼也。当时气功表演，以骗人的居多，随着一个个谎言被戳穿，比如什么气功降雨、二指禅之类的骗术，“大师”都已经是一个具有讽刺意味的词语了，想不到三十年不到，现在倒又成了一个尊称了。只是可惜，把这样一个虚有其表的滑稽称号，竟然加到了一向以讲真话著称的季老的头上了。这岂不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为尊者讳是我们的传统，为尊者把戴帽却是近几十年的发明。比如，毛/泽/东，自延安整风运动大搞个人崇拜开始，过去他的错误，被完全正确、永远正确所代替。甚至连他并不懂的军事，也作为了他的专业了。曾看某电视剧，接连地指名道姓说他如何指挥如何指挥，仿佛真是一个军事家似的。
其实，毛/泽/东从参加革命起，就从来没有直接负责过军事工作。从毛/委员到宣传部长、苏/维/埃主席，他从来就没有参加过军事的专业职务。而军队的指挥，从来就是朱德（从国内的军校毕业后，又留学德国学军事，除了上军校，他还私人聘教官学习了8年）、彭德怀指挥的。而林彪也是在黄埔军校毕业后，在战争中不断磨练中成长起来的红军将领。
而蒋介石却是军校出身，但他的战争也毁在自己懂军事上。毛/泽/东不懂军事，他就不存在瞎指挥、外行领导内行的问题。同时，他又依靠李克农等红军的情报机关，掌握了很精确的情报。并及时通报和提出建议。而且手下有大批的能征善战的军事将领，因此才取得了胜利。
而蒋介石则不同，他出身于日本的军校，而且从参加革命起，从东征到北伐，一直担任着军事职务，直接指挥军队打仗。因此，刚愎自用，经常插手指挥，结果造成了极为被动的局面。从红军长征，到抗战胜利后的三年内战，他经常在数千里外，插手指挥，造成了很多笑话，也造成了很多败局。国民党军最后的失败，与他本人的能力、办事作风、用人等等方面有着很大的关系。
但是，毛/泽/东一旦成了最高领袖，就也继称为“战略家”之后，直到他去世给换上了“军事家”桂冠，而历史也经过重新改写，只要是胜利就是归功于他的指挥，而且还是直接指挥。甚至到了后来，竟然“没有毛/泽/东就没有新中国”这样的大笑话都出来了。只是那时还不时兴叫“大师”，不然也是不知多少个“大师 ”给戴到了他头上，那就更叫滑稽了。
把“国学大师”这样滑稽的帽子，戴在实事求是的季老的头上，实在是对季老的不尊重；也更是与实际不合，同时，也是违背季老先生自己心愿的。季老已驾鹤西去，我们还是不要干这样的缺德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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